之四，椰油 台東-長濱

船已經到了冬山河，資料卻還在朗島殺豬，實在很有問題。終於有了兩天空，回來補一些之前的事。

7月1日傍晚，接了椰油的划船手到台東。天要黑了的時候到了史前館，把船送到台東的海濱公園，那是朗島從蘭嶼出發划過來時的上岸地點。整天，我們都在擔心，修了重新補過的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乾？椰油不知道是不是有順利上船？便當不知道能不能準時到？會館的人會不會等我們？天黑了不知道搬運能不能順利......要擔心的事不下一百件。

人手不太夠，連續幾天都在找人幫忙。最後一刻連絡上Sakinu，他一口答應幫我找些人來搬船。我很久沒有跟Sakinu連絡了真不好意思，一連絡就是這麼麻煩的事。接了椰油的人到史前館的時候，Sakinu和新園的年輕人都已經到了。

船真的很大，搬運移動起來氣勢十足，弄得大家疲累不堪。終於到了海濱、安頓好之後，大家很快的回去會館，隔天清晨就要出發。

忽然就剩下我們在海邊了。

月亮圓圓，整個海面灑著一片銀白的光芒。躺在大船的旁邊，短短的幾分鐘竟然看見三顆流星。但願是代表好運。

一天的忙亂之後有點虛脫，忽然有種天地只剩下我們與大船相依為命那樣的感覺。




天剛亮，海邊來了許多人。我一時之間沒有會過意，還想著，「大家喜歡這麼早跑來海邊嗎？果然是台東啊。」正在疑惑呢看見許多腳架，恍然大悟，原來是來看大船出發的。完全一整個誤會。

原本還在說被會館管理人鬧得沒睡好的大家，走到陽光照著的大船邊，馬上精神奕奕的準備起了出發的瑣事，遠處海巡的船也已經向我們靠近。

沒有多說什麼話，大船就出發了。




椰油要划的【台東-花蓮】這段，充滿了不確定。
Tao人從來沒有靠著台灣海岸做過這樣的長程航行，不了解沿岸的海流；從開始造船之後，大船初次與朗島以外的Tao人相處，人船之間也還在互相認識。這是個大家都會造船的社會，每個部落喜歡的船都不一樣，椰油的船向來修長、朗島的肚子胖胖，不知道他們適應還好嗎。

這是第一段靠近陸地的航行，不似上次那樣四周除了討厭的綠島一直相伴之外看不見陸地的細節，往北短距離沙灘極多，靠岸換手應該不難，所以沒有安排伴航的船隻，所有人員和物資都從陸地補給。

大船出發後我們往北，趕到富岡提防的時候，大船已經在望，正划進東昇日出的金光裡。




椰油的操槳速度極快。朗島大約每分鐘划槳35下，瞇著眼睛算著，椰油竟划到47槳，以為自己眼花，不過眼看他們快速的在眼前通過，不得不相信這大船果能以驚人的速度前進。

離開富岡，加上一點迷路，我們剛繞進都蘭鼻，大船又已經那樣神采飛揚的向著我們這突出的尖角駛來。








第一次休息換手在金樽。
一靠岸，大家都說船上的水不夠。趕著把車上的水往大船送，還有幾箱「因為時間實在太早縣長就不克前來了」助理送來的迷你罐寶礦力。

安整一番之後，換下一半的人，重新出發。




大船很快的通過了馬武窟溪口。
在東河橋上，看見小小的大船通過出海口，那景象十分驚人。地圖上小小的馬武窟溪，我們平時總是嫌他怎麼乾枯，大船經過的時候，竟也要瞇著眼睛才看得見。天地之間的那比例，看著很嚇人。




按照這椰油村的快槳速率，我們想，中午應該會過成功。超過成功之後要在哪裡停呢？不如去三仙台吧。
先在三仙台勘查了一番，發現筏仔漁船會穿過第一個孔洞。原本擔心靠岸礁石太多，大船不知道通不通得過，看漁人行船，猜想應該沒問題。那段一彎一彎的跨海步道旁，有一片美麗極了的礫石灘，再適合上岸不過。不如買便當來這裡，大船上岸休息吧，太陽厲害，中午實在太熱了。不過，和大船始終連絡不上，不知道他們怎麼打算。

大船實在失蹤得太久了。從成功買的便當都已經包好了，大船還不見蹤影。我們開著車一路往南找回去，也都沒看見。忽然從三仙台打電話來，說他們要到了，往三仙台外海繞了一圈，正在進灘。

上岸之後一邊吃飯、一邊在亭子裡休息，看見划船的某些人，衣服上沾了些黑黑的油汙。更奇怪的是，大船上岸之後，船上收下來的除了礦泉水之外，還有些粽子。

原來他們說肚子餓。到成功的時候，因為大船不能在漁港靠岸，聽說，他們有人跳船，游泳去成功的市場裡買肉粽。大船躲進漁港裡好一陣子，我們因此繞來繞去都找不著。

這實在是件很妙的事。我們怎麼樣都沒想到大船不見了是去躲起來吃粽子。





原本想說要不要休息久一點，太陽不那麼赤焰的時候再出發。不過，當我們從成功買了批冰的礦泉水回來，剛放下，原本躺在亭子裡的人像是得到了什麼暗號似的忽然通通爬了起來，提起裝冰水的袋子就往岸邊走去。

所有關於出發、休息或者停留的時間點，我們一點都抓不住。那完全是蘭嶼時間，只走在他們心裡。我們總是在最後一秒才知道。

出發整船的時候，像是上岸時一樣，對沒有心裡準備的觀光客來說，這簡直是艘外星人的船。「這些人在幹嘛？」這樣的問題瀰漫在那些彩色的洋傘底下。人們好奇張望。有幾個年輕人跑來，說，這是原本在史前館那艘船嗎？我說是，她吃驚的說，「昨天我們在那裡還看見呢，館裡的人說今天要出發往北划，沒想到又在這裡碰到了」，「沒想到可以看見他在海裡的樣子呢。」

是的，關於這船的一切，都要擺在眼前了，人們才知道驚呼。




椰油的快槳，在陽光下的一閃一閃，非常耀目。








我們沿路在岸上跟著，跟著跟到海岸公路有點塞車。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很多觀光客，是因為放暑假了嗎？看我們停停走走，大家時間多也跟著停下來張望，赫然發現有這麼一艘船駛在眼前。

看著大船漸漸往白桑安的沙灘靠近，猜測是要換手。跑下海灘去，卻發現船有點難靠岸。

漫入海中的灘太短，離岸很近的地方海底陡降。船上的人跳下來準備推船呢卻發現沒有底，所有人、和船在浪區載浮載沈，不易靠岸。一半的人跳了下來游泳上岸，換手的人卻在岸上遲疑了一下。海浪繼續翻打。持舵的marun原本準備把船駛離翻浪區，不過船上只剩下一半的人操槳困難，帶著攝影機上船的小海頻頻大喊，marun才又慢慢把船靠近，勉強把船推上了灘頭。

好一翻追浪折騰，推的人筋疲力盡，看得人心驚膽顫。




離開白桑安之後，我們往北到了長濱。
爬上堤防，我們終於有點時間可以定在高處拍點畫面。太陽晒得人皮發燙，健平爬下了消波塊，說，「我躲一下太陽，你們拍吧。」

拍著拍著，舷首隱約看起來像是轉向了長濱的港嘴。
「好像是要進港呢？」，「不可能吧，才換手不到一個小時啊」。困惑之間，大船駛進了港嘴，往漁港堤防旁邊的沙灘靠近。




不知道是不是前幾次靠岸時候的翻浪，前面船板進水得厲害。估計繼續往北划礁岸變多，靠岸的海流會更急，以目前的進水速度來看，繼續航行可能會更困難。

划船的人決定靠岸。發現第二層船板之間的木釘斷裂。



以椰油的速度和體力，原本要預計要划到豐濱。「到了豐濱就會想去花蓮了」他們說。不過，船體需要整修，行程中斷，提前在長濱靠岸。
送大家回去蘭嶼之後，我們往北的路上停留長濱，到港邊來看看包起來的大船。海巡的哨所就在旁邊，把船交給他們照顧他們說要我們放心。
第一次進行海上追蹤的衛星定位，因為防水措施不佳也在三仙台之前掛點。後半段的行程靠著小GPS記錄下行進的路線。這段台灣島岸的初體驗，大家都還有許多地方要努力。

不過，已經到長濱了呢，花蓮近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