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六,東清 花蓮-南方澳
前一天幾乎沒有睡的出發到了花蓮。安頓好所有的事,將近十二點。沒有定鬧鐘。正要關燈,保芳走了進來,「他們說明天四點出發,要繼續划噎......」
這是這一整個過程裡我對「繼續划」這三個字最有感覺的一刻了。
「要繼續划嗎?」完蛋了,那早餐怎麼辦?水還沒有補給、運動飲料、船上要吃的麵包餅乾、檳榔......而那艘被嫌棄得厲害的漁船已經出發回去台東了......
花蓮沒有願意在五點送四十個肉粽給我們的真好吃早餐,也沒有願意在星期天很快的準備好三十個飯包的好廚師便當,三更半夜也找不到有便宜泉水、防滑工作手套、束線的正一五金大賣場。離開了好朋友很多的台東,卻突然要出發,我有點四神無主。
「你們明天有要出發嗎?」惡夢連連之間的2點,正盛的製片打電話來問,我說,有啊,四點出發。「喔......那我可能來不及出發了勒」我知道啊我要再睡一下了。(不過後來我才知道,他以為是「下午四點」出發呢,所以那個來不及說得有點理不直氣不壯的樣子,早上四點出發,我當然知道你來不及來啦...)
不到四點,我們開始在花蓮市的便利商店搜刮。好不容易搜刮了一大袋御飯糰到海邊當早餐,(完蛋了,我竟然開始感謝起那些已經遍佈東台灣了的24小時便利商店。)
前一天,漁船總共得到三張超載違規勸導單,(聽說,如果真的開罰,一張要罰五、六萬),今天大家有了別的打算。所有的人都到了美崙溪口的沙灘,大船準備出海。我們在半小時內找到的另一艘漁船,出港來到溪口泊在外海。14人上了大船出去之後,剩下的人游泳上漁船。「這樣,漁船不用經過報關,檯面上就沒有違規超載的問題了。」我們非常鴕鳥的這麼想。
(不過,我想這算是一種偷渡吧。)
今天攝影組交換,換小海在漁船上,我們在陸地補給。大船和漁船都出發了之後,我們開著車繼續在花蓮市的7-11買各種可以想到的補給品。(我因此得到了滿滿好幾張可以兌換Hello Kitty公仔的集點卡)
花蓮港安檢所忽然打電話來。「你好,呃...我們發現海灘上的那艘蘭嶼船已經不在了,請問你們是出發了嗎?」聲音聽來有點要銼賽了的感覺。「對,我們已經出發了」(我應該要說,蛤?大船不見了嗎?不是請你們岸巡幫我們看管嗎...)
「那,昨天搭漁船的其他人呢?」喔,他們也出發了。不過漁船沒有報關,人員在外海游泳上船的。「啊....是這樣嗎?那,你們是搭哪一艘漁船可以告訴我他的船籍號碼嗎?」年輕的海巡小兵聲音聽起來已經有點打顫了。
「我今天在陸地補給噎,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搭的漁船是哪一艘...」
這樣的對話,在接下來持續了一整天。每隔一兩個小時,就會再打來問我一次。(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找你們麻煩的,我們只是想說這樣比較不麻煩一點...)
不過海上一直有一艘海巡的船跟著我們沿途戒護。到底是什麼船呢?
搜刮了沿途已經開門了的各種賣場和藥房,找齊了需要的肌樂、繃帶、防水ok繃,花生仁湯、八寶粥、餅乾......之後的問題,就是接駁點了(丟包點?)。對,丟包。
離開花蓮市,進了蘇花,整個清水斷崖沿線,完全沒有可以岸上補給的地方。我們先約了在新城海邊送一次花生仁湯。不過新城離出發點還太近,大船上的人還不覺得餓,決定不靠岸,在我們眼前駛過。
下一個可以補給的點,看來在和仁沙灘。不過,當我們繞過砂石場到了海邊的時候,發現遠看是沙灘,近看都是大卵石,翻浪比白桑安還要激烈,大船如果靠岸,可能會受傷。眼看大船已經彎進來了,我們趕緊往回跑,一直杵在沙灘上,他們就會向我們靠近。(沒有先規劃好一套類似旗語那樣的手勢,實在很難和海上溝通)
再往前就沒有沙灘了。「看一下你們後面海巡那艘船的編號,請他們幫忙補給吧。」最後想到了這辦法。前面就是和平,有一個運煤的工業港,不過是管制港,一般船隻不能進出,海巡總可以吧。
海巡弟兄很快的打電話到我的手機,告訴我沒問題,十分鐘以後靠港補給。(十分鐘?我還來不及到哩.....)終於到了和平工業港外,太魯閣族的港務警察對於我們提出的需求感到十分困惑。我指著外面的船,你看,他們已經進來了。「喔,保七喔,好,你們送東西過去吧」,原來一直跟著大船的是保七。(至此,保七、或者海巡、或者岸巡之間的管轄關係,我已經完全搞不懂了。)
正在搬水的時候,漁船打電話來,「想吃水果」。哈。我希望我是小叮噹,打開任意門就可以去買三把荔枝,再打開一次任意門就可以把荔枝送上船。
我再與船上連絡,說我們得要再補給一次,保七說,我們的轄區已經到北界了,要交給下一隊了,他們等一下打電話給你。
漁船上的小海說,這時候,保七大聲的廣播,「親愛的達悟族勇士,你們真是我們原住民的驕傲,我們的工作將要交給下一小隊,讓我們用一段舞蹈向你們致敬」,於是一排橘色的保七或者海巡,在船上嘿咻嘿咻的跳起了舞。
「你好,我是現在正在駛來的王艇長,聽說你們需要再補給一次。」快艇很快的撥通了我的電話。
於是我們約好在南澳的朝陽港進行第二次補給。不過朝陽港很小,他們的船怕進不來,建議我們漁船進港補給,他們會在外海戒護,「放心,我們會幫你們照顧拼板舟的。」
我們在朝陽港旁邊的礫石灘走來走去,健平看著那些肉粽消波塊之間爬滿了肥美的螃蟹,「這裡的人怎麼都不會吃啊...」,我們想要叫大船靠岸吃便當,這樣也免得漁船進來,報關又有人員超載的問題。
上岸之後,前一天划船很累、沒睡飽、現在很餓的大家,立刻開始吃便當。泊在港外的漁船有點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吃喝起來的感覺。不一會兒,船上丟下來一個橘色的桶子,兩個人推著游了過來,我們趕緊把便當丟進去,看著他們游回漁船,漁船上的人也開始吃起了便當。
小海說,漁船的marun說,「幹什麼現在在岸上吃飯啊,吃飽了不是就要大便嗎....」(如果是平行剪接的話,是的,然後就有幾個人跑去港裡面的漁會大樓大便去了...)
一直在岸上幫我們開著一台九人座的蕭大哥幫著把大船推著出發了。他說,跟你們跟了兩天,晒得比種橘子種了三個月還要黑,「真有成就感」。
離開南澳之後,往北就是南方澳了。算一算,已經划了九個小時了,實在已經很累了吧。我們在南方澳找地方上岸的時候,大船已經彎過了岬角,朝著北濱沙灘進來了。
大船突如其來的抵達,在都是漁民的南方澳引起了小騷動和圍觀。老漁夫忍不住摸著大船的槳,說,「到底怎麼樣可以一邊划船一邊捕魚呢?」
我們總是沒有按著行程來,也沒有時刻表可以依循,官方的關切也總是不能到位。不過,全部靠著自己的努力,大船到了南方澳,台北已經在望了。夜裡大船搬進了冬山河親水公園童玩節的會場。東清的人說,要不是颱風來了要回家去防颱,我們真想繼續划啊。
啊,「繼續划」又出現了.......。